人與人之間相遇的緣分很奇妙,其實我的工作並非每天都在青田七六裡面,但是年初足立仁教授的大兒子帶著家族們來訪時,正好那天早上有一場新生國小的地質科普活動,所以就這麼遇上了;上個星期六下午有一場街區導覽,走完大約是4點半回到青田七六,也這麼巧地碰上足立教授的女兒帶著家族回來故居,這兩位長者都已近90歲了,來台灣一趟並不容易,而這樣兩次的巧遇讓我覺得是不是有一個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我們相見呢?
20010925 世界日報 – 憶馬廷英教授 / 文:謝越寧教授
2001年,在馬廷英教授離世二十年後,他的學生謝越寧教授在遠方為他寫了一篇紀念文章,透過謝教授的記憶,我看見一位眼光長遠、心胸開闊的學者,如何在那個年代致力研究,勇於突破。 — By 小編妹
他一人打天下,要推翻現在流行的地質學說,
初次見到馬廷英教授是在一九五八年。那年我剛進台大,偶爾會在灰色的地質館見到一位身材魁偉、面色紅潤、聲若紅鐘、帶濃厚北方口音、著深藍色長袍的典型中國學者,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馬廷英教授。
一直到大三時,才有機會上馬教授的古生物學課。他仍是一襲長袍,在講台坐定後,工友會送上一杯熱茶,慢慢啜上兩口,才開始講課。馬教授不用筆記,也很少寫黑板。開頭二十分鐘常發表他對時政的批評。譬如說當時正值選舉,他會說:「這些候選人個個都狗屁倒灶,圈一個漂亮一點的就算了!」一年下來,正課講的全是珊瑚,現在大多全忘光了,只記得一個叫Zaphrentis的古生代單體珊瑚,印象深刻,因為發音「查夫人睇死」特別好記之故。
六十年代的地質學士是要做論文的。大三暑假,每人抽到一塊地區,做地質調查。指導教授也是抽籤決定的,我抽到馬廷英教授,調查集集─溪頭一帶的地質。一年後寫成論文他看也不看,更談不上修改,在封面上寫了一個「閱」字,就輕易通過了。在此之前,我每有論文問題去請教他,他都叫我去問台灣地質調查所的顏滄波及張麗旭兩位先生。很明顯地,這些區域地質的小問題,是引不起馬先生的興趣的。相反地,他會對我滔滔不絕,講他的大陸漂移及地殼突然整體滑動學說,並給了一大堆文章要我看。他常很驕傲地表示,他一人打天下,要推翻現在流行的地質學說,另創一套地球體系新理論。他同時建議我到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念書,因為那裏有一批半地質、半物理、半化學的人正在研究以氧同位素為工具,來測定遠古地質時代的海水溫度,馬先生希望能透過這種新方法,來證明他的大陸漂移學說及地球外殼突然整體滑動新理論。現在回想起來,馬教授除了珊瑚研究外,也能掌握當時地球科學的最新發展,著實令人驚奇與讚佩。
一九六八年春,馬教授赴美考察,路過加州。我安排馬教授參觀加州理工學院,順便也帶他考察附近的野外地質。汽車在高速公路急駛,馬教授會突然叫停,興奮地告訴我公路旁的台地已紅土化。他接著解釋這是由於地球整體外殼由低緯度滑到高緯度,造成陸地上升之故。馬教授做學問的熱忱實不減當年!
一九七九年夏,我最後一次見到馬教授時,他已在台大醫院,呈半昏迷狀態,千鶴子夫人悉心服侍於病榻前。在此之前,當時的蔣經國總統、謝東閔副總統等政府首長曾前往探視,囑咐將馬教授由三等病房遷至一等病房,由主治醫師悉心照顧,並責成有關單位盡速改善大學教授待遇。無奈馬教授所患胃癌已到末期,於數月後竟溘然長逝,享年八十歲。
馬廷英教授,遼寧金縣人,生於一八九九年,早歲留學日本,於一九三三年獲得日本東北帝國大學理學博士學位。一九三六年返國,歷任中央研究院地質研究所研究員、中央大學教授、東北中學校長等職。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馬教授奉命來台,接收台北帝國大學,負責改制為今日之國立台灣大學,並擔任首屆地質系系主任及海洋研究所所長。到一九七二年才退休,但仍持續研究工作,直至逝世。
馬教授在日本東北帝國大學,隨古生物學大師矢部長克從事珊瑚的古生態研究。於一九三三年發現珊瑚年成長值與海水溫度有一定的關係。簡言之,位於低緯度的珊瑚,生長速率快,故年成長值大;位於高緯度的珊瑚,生長速率慢,故年成長值小。根據這個道理,由珊瑚化石的年成長值,就可推測該地點的古緯度。這是一個量化的古氣候古地理研究工具。以後數十年,馬教授即利用此方法,推測自奧陶紀(約五億年前)以來,各地質年代的陸地相對位置及兩極移動途徑,證實二十世紀初期德國科學家Wegener的大陸漂移學說。在一九六年代初期,馬教授更進一步創「地球外殼突然整體滑動說」,提出地球上部七百公里岩石破碎帶,因地球自轉逐漸上升而造成扭力,一旦超過位於二九公里深固態地函與液態地核介面的摩擦力,即發生地殼整體滑動。馬教授除以此學說解釋大陸漂移及兩極移動的地質現象外,同時也用來解釋在地層中常見的有規則性的海進海退、大陸棚及海底大峽谷的形成、地質時代冰川的消長、島弧帶的重力異常,以及生物的突然絕滅(最近一次的滑動,造成西伯利亞長毛象的突然死亡)。馬教授此一學說雖未普遍獲得地球科學家的支持,但稍後科學家提出的板塊地體構造新學說,有許多地方與馬教授之學說不謀而合。尤其重要的是馬教授大膽假設,廣泛求證及不拘傳統的科學研究精神,更是值得我們肯定的。
前年(一九九九年)是馬教授百歲誕辰,也是他逝世二十週年。特就個人記憶所及,拉雜寫些馬教授的生平點滴,以誌紀念與感懷。
2014年謝越寧教授返台,於青田七六談恩師馬廷英教授
馬廷英教授長子亮軒老師,贈送《青田街七巷六號》一書,並親題字於內頁
《隱逸的城市靈魂》
這張照片是從《隱逸的城市靈魂》這本書翻拍出來的,
應該是青田七六後方的緣側,當時馬家有養貓,
所以卸下一小方拉門上的玻璃,
讓貓咪可以自由進出屋子與庭院,
老屋對貓咪來說是個很棒的遊樂場吧!
感謝陪伴我們一起走過這四年
文化多樣性的重要 文/水瓶子
轉眼我們經營青田七六已經過了四年,從介紹台灣地質多樣性出發,一直到動、植物多樣性的島嶼,各國曾經在台灣留下的建築足跡,各族群因歷史種種的因素在這裡共同生活,呈現一種多元文化的風貌,這是我們的資產而不是負債。
台灣島本來就不大,能收納各國文化,根本上除了地理環境外,靠的一定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我們有太多建築,隨著不同時期的統治者的宗教信仰與意識形態不同而摧毀,但消失的不只是一棟房子那麼簡單,而是相關的生活記憶與生活型態的改變。
有人說重新蓋回來就好了,但搬移或重建的古蹟,不但風水改變,錯置的以前的生活樣貌,都是不正確的歷史觀。 從西門街與石坊街交匯處(今衡陽路、重慶南路口)的急功好義牌坊被遷移到新公園(今二二八公園),欽差行台被遷移到植物園,植物園旁建功神社的改建,到林安泰古厝搶救保留與異地重建,明石元二郎的鳥居的移位等例子來看,台灣從日本時代就一路上有古蹟保護的議題,因為城市的發展,土地的重新利用價值的評估,往往都忽略了文化價值,今天來看,我們的價值觀仍沒有改變。
所以,我們規劃了台北市十二條的導覽路線,每個月帶大家在這樣多樣性的台北慢步,透過導覽老師的解說,並讓大家親自體驗不同的台北,當你以為你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在地人,了解台北的大街小巷,但你可能不知道這些巷弄裡背後被開發所發生過的故事。
如今,青田街周邊還有很多台大、師大或公部門所管理的日式建築房舍,我們探究源頭發現原來在這裡除了日本學者的足跡外,更多台灣的學者與第二代的研究更是五花八門,雖然中間歷經了一次戰爭後更換了主人,但意外地讓更多學者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研究,但,我們仍鮮少了解這些學者研究的內容。
透過青田街區這些房子的整理,感謝台大持續的支持我們,並找尋更多不同的經營者,保存原外觀的房子,呈現不同的經營樣貌,這也是文化多樣性的具體實踐,跳脫只是賣商品的文創園區,財團投資大量資本的營運模式。 青田七六除了透過文化導覽活動,也設計一些創意料理,將這些學者生活與研究的故事融入飲品與餐點中,希望大家慢慢的體會這棟房子在設計上的奇妙之處,也了解這八十幾年來的社會變遷,讓我們更理解與尊重不同族群的人,共創文化多樣性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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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編妹
2011/6/22夏至,花了一年時間修復的青田七六開館
2015/6/22夏至,青田七六和大家說故事已經四年了
四年前我們開始分享過去八十年的老屋故事
而開館後的這幾年也開始累積一些些回憶
這樣新與舊的層層堆疊,讓我們對老房子的情感越來越厚實
這些你還記得嗎?
6/22下午的四週年茶會
來了幾位新朋友,當然還有許多老朋友
大家可以一起相聚聊聊天真是非常有趣的一個下午
今年開始我們除了出野外去做地質探勘
導覽老師們的陣容也愈發堅強
除了原本的老師群們 ( 導覽老師介紹 )
還加入了在台灣土生土長的穆斯林馬幼娟老師
讓大家從不同的角度看不同的宗教文化
投入傳統建築研究20年的鄭勝吉老師帶大家逛城南老建築
將植物生態介紹地簡單易懂的梁珆碩博士
領大家到大安森林公園認識植物兼賞鳥
很感恩越來越多的老師願意帶我們走的越來越多元
台灣非常豐富有趣
我們的居住的這片土地其實有很多還不認識的美好
等待我們一起去蒐集拼湊
2015年青田七六的生日願望就是–
每個人都健康平安,然後跟一起大台北街區走透透 ^^
感謝你們陪伴我們一起走過這四年
從未謀面的家:足立家族回來了!
足立元彥夫婦到訪的隔天中午
他們再帶著家族其他的成員一起來了
足立仁教授的孫子、孫媳婦
還有三位曾孫都是第一次踏進這棟足立宅
碰巧當天上午是馬廷英教授的長子亮軒老師做導覽
機緣巧合下,從未見過彼此的足立仁教授和馬廷英教授
他們的兒子終於這麼多年後在青田街碰了面
亮軒老師很開心地送了一本書並寫了幾個字給元彥先生
足立家族的到來
讓我們團隊所有的人都欣喜萬分
當然也會有一些想要印證的小問題
當天現場服務人員最想問的問題竟然是
「元彥先生真的是游泳健將嗎?」
因為我們常常會被問到游泳池跟陽光室的過往
導覽時總是說因為元彥先生小時候身體不好
所以他的父親為他建了一座游泳池還有陽光室
讓他運動完後做一下日光浴
而因為如此元彥先生泳技精湛曾經參加過游泳比賽
元彥夫人跟他的媳婦在看我們掛在牆上的往事時
我們抓住了機會問這件事情
而元彥夫人對於丈夫泳技的評價馬上比出大拇指
(元彥夫人超可愛的啊~)
目前在台灣大學的圖書館裡仍保有足立仁教授當年的論文
我們將這幾篇論文影印下來放在青田七六裡面展示
因為足立教授對台灣甘蔗種植的貢獻頗大
所以Menu上有一款紀念足立教授的飲料【蔗之醇】
而家族的成員們對於論文跟創意飲品都趣味濃厚
他們也承認論文其實看得不甚了解
不過飲料大家倒是都喜歡哩~
足立仁教授的孫子、孫媳跟曾孫們都沒有來過台灣
這棟屋子向來都是聽說而沒真正見過
這次他們的到訪讓我忍不住想
如果我的祖父跟我說
以前你的曾祖父在外國蓋了一棟非常美的房子到現在都還保留著’
而且裡面的人都還記得他,也不停地在傳遞著他的故事
這真是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非得要搭個飛機來親眼瞧瞧才行
這一天我們把時間跟空間都讓出來給他們
希望他們可以在這裡記憶自己家族的故事
當然也非常期待他們能再次回來
足立家的故事可以一直在家族裡傳遞下去
回到兒時的家:足立元彥夫婦來訪
一個平常的早晨
新生國小有兩個班級的小朋友來參加地質科普活動
想不到忙碌中來了意想不到的訪客
青田七六設計監造者足立仁教授的長子元彥先生回來了
元彥先生和夫人在台灣朋友陪同下一起回到這個他生長的地方
日本老夫婦非常謙虛有禮
看到有許多小朋友在上課,也盡量不干擾
空檔時候我們聊了一下
跟著頭髮花白的老先生走入過往的記憶裡
他說房子保持得跟他記憶中很相似
沒有太大的改變
進到洗手間
他帶著點驚訝說一切都一模一樣啊!
門板跟水槽雖然都已經有歲月的痕跡
但都還是原來他使用過的那樣沒有變
唯一不同的是,蹲式馬桶早在馬廷英教授晚年
為了使用方便更換成坐式的抽水馬桶
現在當然又換成更近代的了
足立先生有些小興奮的跟我們說明
以前家裡的蹲式馬桶很不一樣
不像其他人家裡廁所下面直接是一個坑
足立宅的馬桶下有一道斜坡
我想大家可以自己想像一下那個滑下去的狀況
就不用我多說明了吧 XD
連廁所都周到地設計成非常舒適的使用環境
這棟老房子真是不簡單啊!
足立夫人說他也是在青田街長大的孩子
她的家目前也還保留著
現在一樣成為台灣大學的宿舍
他們還想到那間老屋去看看
所以沒有久留
不同隔天他們的孩子跟孫子們將一同前來
拜訪這個只聽說卻沒見過的「足立家」
足立夫婦來訪的這短暫片刻
帶給我們許多的驚喜與感動
導覽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提到足立元彥這個名字
終於我們看到本人,並可以親自跟他交談
真是充滿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看著老先生滿是皺紋的手
輕輕地撫著牆
聽到他口中小聲念著 “啊~這還是一樣沒變啊…”
忽然眼前起了一層薄霧,鼻子酸酸的
那一刻我來不及拍下來
但卻深刻留在我的腦海裡無法忘懷
青田七六後院的寶藏
很多人在導覽的時候都好奇馬教授和足立教授之間的關係
其實兩位教授一生都未見過彼此
二戰末,足立教授赴日時天皇正好宣布戰敗,他也就回不來了
當時他的妻兒仍在台灣,便是靠著友人幫忙照顧
由於馬教授留學日本的緣故,所以兩位教授有共同的日籍友人
故而引薦馬教授住進足立家位於青田街的宅邸
據亮軒老師兒時回憶,他說父親是有給點錢的
兩位教授雖未碰過面
但是有些許的書信往返
一段時間過後,足立教授覺得馬教授是位有誠信的好人
於是便把院子裡藏著寶藏的祕密告訴了馬教授
原來當時足立夫人帶著孩子要回日本時
許多東西根本帶不走
他們便準備了一個大木箱,把一些珍貴的瓷器還有武士刀放在裡面
再把這個大木箱埋在後院地底
足立教授讓馬教授去挖出來使用
半信半疑的馬教授就帶著家人在後院開挖
真的挖出信裡提到的大木箱
亮軒老師仍記得裡面有很多漂亮的瓷器
他們有拿出來使用,但是時間一久可能也都碎了或是不見了
而武士刀在那個年代是違禁品
所以曾經被他父親藏在屋頂上
這數把武士刀價值不斐
老師說,若干年後經過一些轉折應該是還給足立家了
可惜這部分已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亮軒老師在講到這一段時,常笑著提醒大家
「你們千萬不要來挖這院子,我確定已經沒有寶藏了!因為前前後後我早挖遍了!」
青田七六後院裡有形的寶藏已隨斯人去而不可得
但足立教授跨越國界的信任與馬教授的誠實不貪
是兩位先生留在這老宅裡的無價珍寶
亮軒老師:用兩本書說100年的故事
跟來參加導覽的朋友閑聊,
一位先生說他已經來參加過不只一次了,
因為亮軒老師的導覽內容總是不同,
其實這三年多來就連我在老師身邊聽了這許多次,
也沒有一次是完全一樣的,
老師總有新故事說給我聽,
馬家人在這棟房子住了超過50年,
比設計監造的足立家還要久很多很多,
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老師眼裡都帶著家的記憶。
老師說:《壞孩子》是經,《青田街七巷六號》是緯,
這兩本書交織出馬家100年的愛恨情仇,寫書的那段時間時常深夜痛哭不能自己……
來參加導覽可以帶著老師的書來,
老師會親自用毛筆寫上大家的名字還有一句吉祥話,
也為大家簽名並用印,
在青田七六的書櫃裡可以找到老師的作品,
歡迎來青田七六看書、聽故事。
于右任先生贈字
馬廷英教授的書齋裡掛著一幅于右任先生贈他的字,好奇他龍飛鳳舞寫的是什麼嗎?
讓小編妹來給你解惑:
【忍所不能忍,容所不能容,惟識量過人者能之。】
不知道是什麼景況下于先生會贈這幾個字給馬先生呢?
很多人為我們擔心這副珍貴的字會遭竊或損壞,請大家放心,掛在這兒的是複製品,真跡已妥善保存。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窗上是馬廷英教授小兒子12.13歲時練書法的時候寫的,
問他為什麼這樣寫,他說記得當時有親友來訪家中,大家在庭院裡玩,
他在窗邊一時興起就把這句話給提上。
他的大哥亮軒老師常在導覽時會提到這扇窗,
老師說沒想到這句話在這麼多年後竟如此恰當,
能有如此多遠道而來的朋友來到這屋子聽他說故事。
喜歡聽故事的朋友歡迎來參加青田七六免費導覽,
這三年半來亮軒老師每週都會來開講一場喔!